傳奇的興盛使我國古典戲曲進入一個新的發展階段,出現了戲曲發展史上的第二個高峰。據不完全統計,有姓名和筆名的明清傳奇作家共有430多人。他們創作了1800多部傳奇作品,連同無名氏的作品,總數在2800部以上。
明清傳奇經歷了近400年的歷程,大致可分為四個階段:第一階段,從明初到明嘉靖、隆慶年間,約200年光景,傳奇繼承宋元和明初戲文,逐步確立了自己的體制。海鹽、余姚、弋陽、昆山諸腔在民間興起、流布、成熟,傳奇創作開始起步;第二階段,從明萬歷年間到明末,約70年時間,弋陽腔逐漸發展成弋陽腔系統,改革后的昆山腔進入極盛期。昆、弋爭勝局面帶來傳奇創作的全面繁榮,出現了湯顯祖那樣杰出的劇作家和《臨川四夢》那樣優秀的作品;第三階段為明末清初之際,昆山腔和傳奇創作進入調整、總結階段,以李玉為首的“蘇州作家群”和戲曲理論家李漁是這一階段的健將;第四階段,從康熙末年到乾隆末年,大約80多年時間,昆曲由盛而衰,然而卻矗起“南洪北孔”兩塊豐碑。
在第一階段,傳奇創作較為沉寂,但《寶劍記》、《鳴鳳記》、《浣紗記》值得注意。
《寶劍記》,作者李開先(公元1502—1568年),字伯華,號中麓,山東章丘人,進士出身,官至太常寺少卿,因上書抨擊朝政而得罪權貴,40歲罷官回鄉。家蓄聲伎,以征歌度曲自娛。李開先自比元曲家馬致遠、張小山,與同代雜劇作家康海、王九思有交往,志趣相投。李開先極愛藏書,有“詞山曲海”之稱。他是“嘉靖八才子”之一,著述甚富,頗有文名。
《寶劍記》是李開先的代表作,演林沖逼上梁山故事,取材于《水滸傳》,但有所改動。在《水滸傳》中,林沖與高俅之間有奪妻之恨,屢遭暗算后,手刃敵人,走投無路而投奔梁山。《寶劍記》里,林沖并無個人恩怨,只是由于奏本彈劾奸臣高俅、童貫等人,便被設計陷害。劇中的林沖,滿腹憂患,一腔忠貞,“志在興革天下利害”,決心“轟轟烈烈做一場”,但遭遇了無數坎坷與不幸。作者在林沖身上融進了自己宦途跋涉的體驗:有建功立業的熱血,有對權奸誤國的激憤,有痛惜前程破滅的悲哀,更有掩藏不住的叛逆色彩。林沖是個集忠心與反骨于一身的新的戲劇人物形象。劇本突出了忠奸之間的斗爭,這在嚴嵩專權的嘉靖時代顯然有著深刻的現實意義。《寶劍記》的曲詞典麗而不雕琢。尤其是《夜奔》一出,繪情繪事,情景交融,把林沖“專心投水滸,回首望天朝”,“一度憂君一愴〔chuang創〕神”的矛盾心理,以及功名未就、壯志難酬的英雄襟懷,揭示得淋漓盡致。這折戲至今仍活躍在昆曲舞臺上,深受觀眾歡迎。
《鳴鳳記》,作者不祥。演明代嘉靖年間,夏言、楊繼盛夫婦及鄒應龍等忠臣義士與嚴嵩集團生死搏斗的故事。“雙忠”、“八義”經過五個回合的搏斗,終于斗倒嚴嵩,迎來“朝陽丹鳳一齊鳴”的勝利。《鳴鳳記》的題名即由此而來。劇本一開始就拉開了雙方斗爭的序幕:首輔夏言采納兵部尚書曾銑意見,主張收復被胡人占領的河套一帶失地。奸相嚴嵩勾結總兵仇鸞,為迎合皇帝茍且偷安的心理,百般阻撓。兵部車駕主事楊繼盛聞悉此情,極為憤怒,上殿彈劾仇鸞。嚴嵩惱怒,設計殺害夏言和曾銑,將楊繼盛貶為廣西宜山驛丞。楊繼盛被赦還京后,繼續寫本參奏嚴嵩,夫妻雙雙被害。接著又有董傳策、吳時中、張鶴樓三人聯名劾奏嚴嵩,均遭嚴刑拷打,發配充軍。翰林學士郭希顏金殿直諫,也被嚴嵩毒害而死。新科進士鄒應龍、林潤仰慕夏言、楊繼盛的氣節風骨,揮淚憑吊英靈。嚴嵩大怒,將二人改調邊遠之地。由于嚴嵩作惡太多,積怨甚深,引起天怨人怒。鄒、林乘新皇帝即位,繼續彈劾,嚴嵩罷官歸里,其子世藩斬首于市。
這是一出時事劇,人物、事件均有生活依據。嚴嵩是明代嘉靖年間有名的奸相,陰狠歹毒,罪惡昭彰。朝中正直之士,不顧殺頭、充軍、貶謫的危險,前仆后繼,參奏彈劾,終于將惡貫滿盈的嚴嵩父子推倒。劇本及時地反映了這場驚心動魄的斗爭,歌頌了忠臣義士們剛直不阿、賢貞不屈的斗爭精神。楊繼盛是刻畫得最為成功的人物。燈下寫本、金殿劾奸、法場捐軀,寫出了他的義烈、堅忍、無畏,相當真切動人。對嚴嵩父子及其黨羽的揭露入木三分,神情畢現。此劇的缺點是,人物眾多,情節復雜,未能很好地剪裁,不夠集中緊湊。過分強調忠臣義士們的前后同一,未能展示人物的不同個性和行為動機。一再出現奏本、被害情節,未免雷同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