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景元四年(公元263年)八月,魏帝下詔命令各路大軍大舉進攻蜀漢,派遣征西將軍鄧艾率領三萬士兵,從狄道向甘松、沓中進軍,牽制姜維;派遣雍州刺史諸葛緒率領軍隊三萬人,從祁山向武街橋頭進兵,切斷姜維的退路;派遣鎮西將軍鐘會統領十萬大軍,分別從斜谷、駱谷、子午谷進軍,直指漢中。
蜀漢聽說魏兵將要抵達,就派右車騎將軍廖化率領軍隊前往沓中,作姜維的后援;派左車騎將軍張翼、董厥等人到陽安關口協助各據點防守。命令各據點都不準與敵人交戰,退保漢、樂兩城,城中各有士兵五千人。
張翼、董厥向北到達陰平,聽到諸葛緒準備向建威發兵,就在陰平駐扎了一個多月,等待諸葛緒。鐘會率領各路軍隊齊頭并進,到達漢中。九月,鐘會讓前將軍李輔率領一萬人馬把王含圍在樂城,護軍荀愷把蔣斌圍在漢城。
起先,蜀漢的武興督蔣舒負責把守陽安口,在位碌碌無為,蜀漢朝廷派助將軍傅僉頂替他的位置,蔣舒因此懷恨在心。鐘會派護軍胡烈為先鋒,進攻陽安口關口。蔣舒使詭計對傅僉說:“現在敵人到了,不去進攻而閉城自守,不是好的打算。”傅僉說:“我奉命把守此城,只有保全它才是我的功勞。現在若違背命令出城作戰,假使喪失人馬辜負國家,死也死得沒有價值。”蔣舒說:“你以保全此城為功,我以出戰敗敵為功,讓我們各行其志好了。”于是帶領自己的部下出擊,傅僉以為他是要去出戰,所以沒有防備。蔣舒率領他的士兵投降了胡烈,胡烈乘虛襲擊城池,傅僉戰死。鐘會聽說陽安口關口已經攻下,就長驅直入,獲得大量倉庫積存的糧食。
姜維聽說鐘會率領的各支軍隊已經進入漢中,就率領軍隊返回。楊欣等人跟蹤追擊到強川口,雙方發生激烈戰斗,姜維兵敗撤退。又聽說諸葛緒已經切斷通道占據橋頭,于是就從孔函谷進入北道,想穿插到諸葛緒的后方。諸葛緒得到情報后,向后撤退了三十里。姜維進入北道三十多里,聽說諸葛緒撤退,立即往回趕,從橋頭通過。諸葛緒趕上去阻截姜維,差了一天沒能趕上。姜維就退回到陰平,聚集軍隊,想奔赴關城。又聽說關城已被攻下,就向北水撤退,遇到廖化、張翼、董厥等人,會合兵力,據守劍閣以抵御鐘會。鄧艾進兵到達陰平,挑選精銳部隊,想和諸葛緒一起從江油直奔成都。諸葛緒因為本來接受命令是阻截姜維,向西進攻不是他的任務,于是帶領軍隊前往白水,與鐘會會合。鐘會想專擅軍權,就秘密報告諸葛緒畏懼不肯前進,用囚車把諸葛緒押送回京,將兩路軍隊全部置于自己的統轄之下。
姜維排列陣營據守險要,鐘會進攻但沒有取勝。運糧道路艱難遙遠,魏軍糧食缺乏。鄧艾從陰平越過七百多里的無人之地,鑿穿山嶺打通道路,架橋梁修閣道,山高谷深,艱苦危險到了極點。又因為后勤跟不上,糧食也快要吃完。鄧艾用氈毯裹住自己,滾下山去,將士們都攀著樹木懸崖,魚貫前進。
鄧艾先到江油,蜀漢守將馬邈投降。諸葛瞻統帥諸軍抵御鄧艾,鄧艾到了涪縣以后,就無法再繼續前進。尚書郎黃崇屢次勸說諸葛瞻應當迅速前進占據險要,不讓敵軍進入平原地帶,諸葛瞻猶豫再三,最終沒有接納。黃崇再三勸說,甚至急得流下眼淚,諸葛瞻還是聽不進去。
于是鄧艾長驅直入,擊敗諸葛瞻的前鋒,諸葛瞻退兵駐扎在綿竹。鄧艾寫信給諸葛瞻誘降,說:“如果你投降,我一定上表讓朝廷封你為瑯邪王。”諸葛瞻發怒,斬殺鄧艾的使者,步好陣勢等待鄧艾進攻。鄧艾派兒子惠唐亭侯鄧忠攻擊他的右翼,派司馬師纂等人攻擊他的左翼。鄧忠、師纂進攻失利,一起率領士兵撤回,說:“敵人還不可以攻打。”鄧艾發怒,說:“存亡之際,在此一舉,哪有什么不可以的!”叱責鄧忠、師纂等人,宣稱要將他們斬首。鄧忠、師纂騎馬回頭再戰,大敗敵兵,斬殺諸葛瞻和黃崇。
蜀漢人沒想到魏兵一下就來了,還沒有做好防守的準備。聽說鄧艾已經進入平原地帶,百姓驚恐紛擾,都逃往山林大澤,無法禁止。
后主劉禪讓群臣一起商議,有人認為蜀漢與東吳本來就是友好盟國,應該投奔東吳;有人認為南中七郡險峻阻隔,容易防守,應該逃往南中。光祿大夫譙周認為:“自古以來,沒有寄居別國還能做天子的,現在如果進入東吳,也應當向吳王臣服。并且從古到今,大國能吞并小國,這是自然的道理。從這個道理上說,魏能吞并吳,吳不能吞并魏,是很明顯的。同樣是稱臣,向小國稱臣不如向大國稱臣,受兩次稱臣的侮辱還不如受一次!如果想逃往南中那就應當早點為此打算,然后可以成功。如今大敵已經接近,災禍敗亡即將臨頭。眾多小人之心,沒有一個可擔保的,恐怕出發的時候,會發生難以預測的變故,還去什么南中呢!”有人說:“如今鄧艾已經不遠,恐怕不肯受降,那怎么辦?”譙周說:“現在東吳還沒有臣服,形勢讓他們不得不接受我們投降,受降后不得不禮遇陛下。如果陛下歸降魏以后,魏不分割土地分封陛下,譙周請求親自前往京都,用古之大義為陛下爭取。”大家聽從了譙周的建議。
劉禪還想逃往南中,狐疑不定。譙周上書說:“如果去南中,外要抵抗敵兵,內要供給日用物品,費用巨大,沒有其他的地方可以征收捐稅,只能損耗各夷人部落,他們一定會反叛的!”劉禪沒有辦法,就派遣侍中張紹等捧著璽綬向鄧艾投降。蜀漢投降后,劉禪全家遷居洛陽,大臣中沒有隨從的人,只有秘書令卻正和殿中督張通舍棄妻兒老小,只身跟隨劉禪。
劉禪仰仗卻正的指導幫助,才使自己的言談舉止中規中矩,沒有失禮,于是慨然長嘆,恨自己對卻正了解得太晚。
后來,劉禪被魏帝封為安樂公,劉禪的子孫與臣屬封侯的有五十多人。晉王司馬昭設宴招待劉禪,為劉禪演奏蜀地的樂舞,旁邊的人都為之感傷,劉禪卻像平常一樣高興。
晉王對賈充說:“人之無情,竟然到了這種程度。即使諸葛亮還在,也不能輔佐他長治久安,何況姜維呢!”過了幾天,晉王問劉禪說:“你還思念蜀國嗎?”回答:“在這里很高興,不思念蜀國。”正聽到后,就對劉禪說:“如果晉王再問,你應該哭著說:‘祖先的墳墓都在岷、蜀,我心中時常想著西方而悲痛,沒有一天不思念’,然后閉上眼睛。”
后來晉王又問他,劉禪就像卻正說的那樣回答,晉王說:“你說的怎么那么像卻正啊!”劉禪驚訝地睜開眼睛,說:“確實像您說的那樣。”左右之人都哈哈大笑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