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
記得二十年前春天,在一個小小的村莊,看一群男孩子在草地上奔跑。而女孩們都在采野花,插在頭發上,手巧些的,編成花冠的形狀。獨有一個女孩兒,沒有摘花,就那樣看著別人,伙伴們笑她,依稀記得她說:“我把陽光戴在頭上了,比你們好看!”
那些孩子都是我曾經的學生。那一年,在那里給他們代了半學期的課。后來離去,一直奔波輾轉,心漸漸地遠離了曾經的淡遠無塵,各種欲望橫亙,疲累至極。偶爾的夜里,會想起當年的時光,記起那個女孩兒說過的話。
在春天的明媚陽光下,卻焐熱不了生命的滄桑。想起那個小小的女孩,想起她發上的陽光在舞蹈,忽然覺得,我們雖然同樣頂著陽光,卻是被動地承受,卻沒有主動去采擷一縷,妝扮成生命的溫暖。
后來,也是一個春天,當年的女孩在網上找到我,我和她說起往事,她竟清晰地記得。她說,當初伙伴們嘲笑她,說每個人發上都有陽光,她告訴她們,那不一樣,卻是說不清哪里不一樣。不過現在卻明白了,她們是沒發現,而她卻一直在意,她們是被曬著,她是被暖著。
當年的女孩,如今已三十多歲,雖然依然在陌生的都市打拼,雖然也是歷盡艱辛,卻是從未煩躁煩惱,很從容,一如春日的陽光。我可以想象,在她生命中的每一個春天,陽光都簪在她的發上。
最寶貴的東西都是免費的,比如陽光,比如月色,比如那些讓我們怡然的種種,可是,我們卻常常追逐著一種欲望的心境,直至滄桑麻木。多想把那一縷陽光永遠留在發間,溫暖生命,照亮前路,濯洗心靈。
二
夏天時和朋友們去一個旅游景點游玩,那是一座并不很高的山,只因那里的樹長得奇,所以吸引了不少人來觀賞。樹冠就像被修剪過一般,就如二八月的巧云般,變換角度,就會有不同的想象形象。山頂有一株極高大茂盛的樹,樹冠從西望去,酷似一個女子的側面頭像,甚至鼻眼都依稀可辨,有長發在腦后垂落。
大家在樹下照相留影,忽便陰云帶雨,大家都往樹下躲,可是人多雨密,一時間全淋得濕透。好在伏天的雨來得疾去得快,一會兒工夫,烏云散盡,艷陽在天。再向那株大樹望去,所有的葉片都是清清爽爽帶著濕意的嫩綠,每一朵陽光在葉片上翩然起舞。再拉遠一些距離,女子的側面頭像便清晰起來,而那發上閃閃發光,陽光穿梭于每一個縫隙間,一如女子的發上插滿了陽光之簪。
望向那些游人,他們的發上也都濕濕的,陽光也起伏跳躍于其間,別有一種神韻。風雨之后的陽光,能給天空畫上彩虹,也能給人們的心里鍍上溫暖。人生的路上風雨起落,而風雨過后,陽光也會更明媚入心。
有的時候,我們需要一些風雨,來洗去陽光的灼熱,來洗凈心上的塵埃,如此,陽光才不僅是一種美麗的點綴,更是一種映亮別人眼睛的美,而那種美,是我們與陽光一同創造的。
三
走在鋪滿落葉的小路上,周圍依然是葉飛如蝶。就連斜陽也那么淡那么遠,無奈地照著一片蕭瑟。便邂逅了一位老婦人,當時她正站在一棵樹下,白發蕭然,契合著晚照中的葉飛秋殘。
和她閑聊了一會兒,聽她豁達的話語,和那種對生活的依然熱愛之情,頓覺心里暖意蕩漾,秋涼飛于感知之外。告別的時候,她的笑容將一臉的滄桑渲染得生動無比。
走出幾步回頭看去,黃昏最后的陽光照在依然雪白的發上,閃著細密的光澤。忽然腦海中涌起一個句話:白發的芬芳!在如此美好的陽光下,哪有白發的凄涼,在一顆永遠充滿熱愛的心里,哪有黃昏日暮,有的,只是最美的風景。
